玄月镜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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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羊】比目(6)


第六章

宋洵垂首立在一边,看着裴元为萧翊诊脉,心中有些紧张。
裴元又伸手拨开萧翊的眼皮,看了片刻点了点头,宋洵立即递上手巾让裴元擦手。
“师父?”宋洵小心地问道。
“看来你跟为师讨要的那些医书看的还挺透彻,”裴元笑了笑,“不用担心,你药方开的没错。也幸好这位道长中了那毒人身上的毒,与原先体内的毒相融合,这才有了转机。你做的不错。”
宋洵松了口气,拱手一拜:“徒儿多谢师父教诲。”
萧翊也开口道谢:“多谢裴前辈。”
裴元看着萧翊,心思却是悠远。因为眼前之人同为纯阳道子,所以他才心生亲切忍不住出手相助。而且看自家徒弟那点昭然若揭的心思,裴元内心忍不住一哼。
“不必多礼,”裴元笑的和善,宋洵却觉得心底一寒,“道长且去休息,眼睛的事不用担忧,快则一年慢则三载,总会好的。”
萧翊点点头,“无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已经习惯了。麻烦前辈了。”
“阿洵,去送道长休息吧,等会儿来我这里一趟帮我采点药。”裴元挥挥手吩咐道。宋洵苦笑几声。自己大概又是哪里碍着师父的眼了,但愿这次别再让他采十斤甘草十斤大黄了。
将萧翊安顿好看着他喝了药后睡了过去,宋洵便又回到裴元这里,裴元正低头翻阅医书,抬头看了看他这个徒弟,叹了口气:“你能放下了,也好。”
宋洵摇摇头:“前事种种如何能放下?只是新昌公主说得对,人世短暂,况且萧衡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上一辈的恩怨我终究也没有插手的余地。如今徒儿也只想守着自己想要的人,才不负此生光阴。”
裴元笑了,轻轻扣着案桌,道:“难得你想得这么透彻,为师总算能放心了。年轻的时候可以江湖闯荡几番,刀光剑影儿女情长都尝一尝也不妨事。但是你也年纪不小了,该找个人安稳下来了。”
“前些日子你伯父还来信催问你的婚事,你作何感想?”
听此,宋洵顿时一梗。看着裴元满头华发胜雪,暗自叹了一声,拱手道:“徒儿高堂俱已过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还请师父多加宽容。”
裴元笑着摇头,带着几分慈祥:“你且去吧,为师何时为难过你?”
宋洵跪下,郑重的磕了一个头:“师父多年栽培教养之恩,徒儿没齿难忘。”
裴元扶起他,摸了摸他的头:“三星望月那里还缺些人手你先过去。明日谷内的中秋宴会,带着萧道长一起去吧。”
宋洵觉察出哪里不太对,忍不住出口问:“那师父你……”
裴元摆摆手,只是笑着并不回答。

中秋之节,万花谷总是十分重视这个节日。每至此日,许多在外行医济世的弟子们都尽量赶回万花谷,热闹的就像过年一样。这一点是身在纯阳的萧翊不曾见识过的。
宋洵带着萧翊参加宴会,引得几位关系很好的师兄妹们各种调笑,什么我万花谷又多了小媳妇哎呀还是纯阳宫的道长真是好生俊俏宋师弟好福气此类的。每每闹得萧翊一个大红脸,宋洵只是牢牢地牵着萧翊的手,笑的坦荡。
“唔……”萧翊放下手中的酒樽,摇了摇头。
一边的宋洵见状立即伸手抚他的额头:“怎么啦?不舒服?”
“大概是酒喝得有点多。”萧翊笑着摇摇头,宫灯之下,脸色红成一片,蔓延至脖颈隐在衣襟之中。
宋洵撇开了眼,望着宴会也散的差不多了,人影稀疏大约是顾不到他们这里。宋洵伸手将萧翊抱了起来,“回去吧,我煮点醒酒汤给你。”
萧翊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被宋洵抱着走,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更加昏沉。揽住宋洵的脖子,感受那人的细心呵护,萧翊恍恍惚惚觉得熟悉,从记忆深处冒出一个称呼,直接脱口而出:“俨哥哥……”
听此,宋洵顿了顿,随即脸上溢满温柔的神色,一如这月光。
他低头用脸颊蹭了蹭萧翊的脸,柔声道:“我在。”
彼时月色苍苍,斑驳了流年时光。

天宝十四年末,河北一带风云频动,大唐王朝风雨欲来。此时距萧翊客居万花谷已逾三载。
这几年宋洵为了治疗萧翊的眼睛多方奔走,总算有了些许成果。每日用名贵的药膏敷着眼睛,配上内服汤药,若非宋家萧家背景雄厚,这般投入却是普通人家不敢肖想的。就连裴元见此都忍不住摇头叹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前不久刚刚传出杜甫杜大人的诗句真正印证了这个时代。
所以当战争突然爆发,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渔阳鼙鼓动起来,霓裳羽衣黯然收。
只是为何、又凭何让黎民百姓一并承担这欲望的后果?
战火蔓延很快,很快叛军便攻下了东都。今上仓皇出逃,留下破碎的大唐江山。
宋洵坐在案桌前,沉默的翻阅信使刚刚送来的家书。萧翊刚刚换了药,听从吩咐坐在一边休息。听半天宋洵没有声响,不由担心问道:“宋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洵回过神来。安禄山已经攻下洛阳、宋萧两家已经随着圣上西迁的事他还没来得及跟萧翊说,而且……想到谷主前些日子下达的命令,宋洵黯淡了眼眸。
他放下手中信件,走到萧翊身边,隔着药布抚摸他的眼睛,然后将萧翊狠狠揽进怀中,不停地唤道:“阿翊阿翊阿翊……”
萧翊不明所以,只能回抱着宋洵紧张道:“宋先生?怎么了?”
宋洵合了合眼眸,终究还是说道:“没事,你先好好休息,师父吩咐我午后去他那里一趟。”
“嗯,你先去吧。”萧翊拍了拍宋洵的后背,却无法安抚宋洵内心的凄惶。
冬日午后的万花谷一片安详,但是自从谷主下达封谷之令后多了几分沉重。每天都有弟子向师父辞行,为的不是这个风雨飘摇的朝廷,而是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
裴元正在屋子里整理出行的行装,此时宋洵敲门进来,跪在了裴元面前。
裴元望了一眼宋洵,问道:“都想好了?”
宋洵一拜,道:“徒儿曾答应父亲绝不重入朝廷一步,但是我终究是宋家的人。既是如此,身上的重责便不是我想逃避就能逃避的。之前为阿翊治病时我也想过,我们这些人,享受着那个地位带来的荣耀和利益,但同时必须背负起更重的职责。这战乱之苦,本不该由百姓承担。徒儿无以为报,但求以手中九针以及家祖留下的训导,追随师父左右。”
裴元欣慰地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默许。又想到了什么,问:“萧道长的眼睛痊愈也就这几天了,你真不打算等他眼睛好了再走?”
宋洵心中一痛,许久,才木然回道:“师父的行程不能改,这里还有阿布师兄照应着我很放心。况且战场……不适合他,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亦或是……再不归来。彼此少些念想也好。”
裴元有些不赞同,但也没有干涉宋洵的决定,只道了句:“但愿你日后不言悔。”
就这样,宋洵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万花谷,只留了一封书信给萧翊。那时清晨,万花谷淅淅沥沥下起了冬雨,寒彻人心。宋洵郑重地吻了吻萧翊的眉心,轻声对还在沉睡的道长说:“阿翊,等我……”

战场瞬息万变,宋洵忙的脚不沾地。刚刚一场鏖战下来,军营里满是伤员。
“麻烦宋先生了。”那位天策府出身的小将抱着自己已经死去多时的同袍,脸上坚毅之色不改,宋洵只能默然长叹。
形势比他想像的要严峻的多。
正当他准备检查下一位伤员时,有人在外面唤道:“宋先生!宋先生!有人找你!”
他一愣,却只高声回道“麻烦先等等!”便继续忙着手底的事。
“阿云,止血散。”宋洵头也不回的对身后师妹说道,只是伸到面前的手并不是师妹的,而是他无比熟悉的……他猛然回头,便见着他那一生中最无法忘怀的美景。
那人从怀中掏出玉佩和书信,递过来,笑着看着他,那一双眼眸里浸满了春光,在这个肃杀的战场上,如此温暖:
“有花并蒂,枝结连理。适我愿兮,岁岁亲睦。俨哥哥,你还想瞒我多久?”
宋洵愣在当场,随即反应过来紧紧抱住萧翊,颤抖着声音唤道:“阿翊……”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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