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镜澈

樱桃赋

 

推樱桃之为桃，先百果而含荣。

春末夏初，正是樱桃红时。

虽已暮色四合，但日间热气未消，尽管落星湖这块儿四面环水，依然有些难以受热。刚为远道而来探望自己的小徒弟演练了一套剑法的洛风抬头望了望天，抬手拭去额头上的薄汗。

万花谷终究不似纯阳。这天啊真是越来越热了。

洛风摸了摸徒弟谢晓元的脑袋，赞赏道：“已经很好了。再走一套就和阿布去玩吧。”

晓元抱着剑乖巧地点点头：“师父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洛风笑笑，收剑还鞘，转身便往一边的房屋走去。

 

洛风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裴元允许执剑，只是身体还略显单薄，今日这一套剑法走下来，竟是有些疲累了。

洛风走进屋子，看见裴元正坐在窗边的书案旁，背对着他，手执墨笔在写些什么。万花的风雅洛风不懂，但是此刻暮霭沉沉，晚风徐徐从花海拂来草药香味，吹动帘幕，而帘幕掩映下，墨色身影端坐在那里，竟让洛风恍惚了一下。

“夜至天凉，洛道长你大病初愈，先去梳洗一下吧！”窗边人头也不回，本着医者心嘱咐了一句，接着挥毫点墨，恣意淋漓。

洛风好奇不已，将剑挂在一边的墙上，随即便探过身去。

“……既离离而春就，乍苒苒而冬迎。异群龙之无首，垂牢器之晚成……裴元你这写的啥？”洛风毫不客气，直接就问出心中所想。

裴元目光微微一闪，似笑非笑道：“洛道长不称我裴先生了？”

“欸？”洛风怔了怔，略带一点窘迫：“抱歉，失礼了。”

裴元将笔搁在笔架上，微转过头来望着洛风。此刻洛风仍俯着身子专注地看着字幅，莲冠上的白色发带垂过肩来，隐隐露出白皙的如同华山上经年不消冰雪的后颈。洛风身上本有薄薄的汗味，此刻裴元竟觉得自己闻到了万花谷从未有过的那种雪气，清冷而遥远。他握不住。

裴元恍惚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洛风也从字幅间移开目光，疑惑地望着裴元。

“没关系。你我年岁相仿，名姓相称亦是无妨。”

洛风这才松了口气，直起身来拱手一礼：“多谢裴……元。”

裴元带着深意望了洛风，随即道：“你先去梳洗下，待回来我再告诉你这是什么。”

望着洛风远去的背影，裴元目光沉了沉，随即低低一叹。

自从宫中带回这只半死不活的羊咩至今已满一年。他耗尽心力救活了这人随即便留了他在万花养伤。本是七分仁心三分形势，到如今硬是生生多了一分情意。便是这一分情意，竟也让他对这红尘多了几分眷恋。

他也想着这位道长也能为着他眷着这红尘几分。

低头看了手下字幅，提笔接着写：“……异梧桐之栖凤，愧绿竹之恒贞。岂复论其美恶，且耸干乎前棂……”

洛风梳洗出来，已是垂暮，长庚耀于东天之上，落星湖畔已点上了风灯。他用布巾擦着披散在肩的长发，进了房间便见裴元正执了火烛点灯。

“洗完了？”裴元波澜不惊，抬头望了洛风一眼，烛光下不辨神色，“这次洗的倒很久。”

洛风粗鲁地揉着头发，可惜头发仍然湿漉漉的，水珠一滴一滴顺着漆黑如夜的长发滴下，在白色的道服上氤氲了一片水晕。“啊，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裴元无奈叹气。随手从一边的衣柜旁又取下一块布巾，走上前示意洛风坐下，随即将布巾担在洛风头上，开始细致地擦拭起来。

“夜寒露重，道长还是早些擦干头发为好。待风府受了寒，可又是一阵的苦药。”

洛风受伤之时，每次都是由裴元帮着沐浴清洁，所以现下这般他也是习惯了，坦然地坐在那里，任裴元温和地擦拭着他的头发。

一时间两厢无言。晕黄的烛火轻轻摇曳，光芒微弱，却平添了几分暧昧。洛风缓缓合目，听灯花轻轻爆裂的声响，以及自己的心跳声。如今样大概便是书上曾言的“岁月静好”罢。

忽然起了风，吹开了裴元刚刚随手掩上的窗户，吹着案桌上的白纸哗哗作响，烛火也随之熄灭，只留一室昏暗。宁静的黑暗中便只听两人清浅的呼吸声，慢慢变得有些不稳。

裴元忽然叹了口气，借着窗外风灯微弱的光芒，将手中布巾塞到洛风手里，起身去关了窗，再重新点了烛火。回头对洛风说：“你先收拾一下，桌上有药茶你先喝着，我去取东西，待会儿过来。”

洛风也从心中松了口气，微微扬了扬下颌，目光清明地望着裴元，道了声：“好。”

待裴元回来，却见洛风正端着茶碗发呆。裴元放下手中托盘，伸手在洛风面前晃了晃：“喂？呆了？”

洛风回过神，随即嘴里便被塞进一个圆圆的凉冰冰的东西，应该是果子。

“吃了，不许吐出来。”裴元凉凉道。

洛风含着，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只得在心中祈求裴元不是想毒死自己。尽管自己在不久前跟他家师弟阿麻吕抱怨要三柴剑法戳死面前的毒舌男还正好被当事人听见，但当事人当时非常大度地说好不会记仇的。

牙齿轻轻咬了咬，酸甜的汁水流进口中，洛风眼眸一亮，随即舌尖一扫果子进口：“居然是樱桃！”洛风诧异不已。

“春末夏初，本就是樱桃含荣之季，何必惊奇。”裴元随手从盘中取出一颗，晕黄的烛火下，医者修长白净的手执着一颗血色樱桃，这场景真如梦中一般。洛风恍惚了神智。

“鸟才食而便堕，雨薄洒而皆零。未观红颜之实，空有荐庙之名……”裴元吟了两句，笑道：“适才裴某所写便是此篇《樱桃赋》，道长可还有疑问？”

洛风又挑了几颗出来品尝：“没了。这樱桃真不错，万花谷山好水好，这特产的滋味也来的与旁处不同。”

裴元手执樱桃并不品尝，只幽幽道：“这是阿麻吕送来的。”

“……”洛风顿住。

“听说今年樱桃收成极好。”

“……然后？”

“隔壁晴儿用淡盐水泡了一下……”

“……”

“不小心泡出了很多肉芽，所以我把樱桃全拿来了。”

“……咳咳咳咳！！”洛风大咳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一起咳出来，裴元立即上前拍了拍洛风的后背，“没人和你抢，道长不着急慢慢吃，湖水里还泡着一筐呢！”

“裴元你果然还在记恨那件事！！咳咳咳……”

叶繁抽而掩日，枝长弱而风生。且得蔽乎羲赫，实当暑之凄清。

万花谷的樱桃啊物美价廉风味别具营养价值专家认证美容驻颜连乌龟都爱吃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米娜桑~~——阿麻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