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镜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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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李】风景旧曾谙(下)

 

中原武林向来动荡,他在昆仑支撑着刀宗,如今纯阳静虚撑不住的也都陆陆续续来了昆仑,其中多是当年风儿代他收下的徒弟。风儿为了静虚苦了一辈子,在纯阳守了他一辈子。自己最对不住的便是他。

便是最后,也无法将他安葬在纯阳。

对于此,他悔恨不已。一步踏错,终究步步皆错。

他自以为与纯阳除了恨便再无瓜葛,但是收到门下弟子传书那个人于南疆烛龙殿突然失踪的消息时,他心中却是一紧,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时,便已点了几个弟子亲往南疆查探情况。

在烛龙殿外出手救下了三师弟上官博玉,得了那人消息时虽然口中说着“李忘生学艺不精丢尽纯阳的脸纯阳之事与我无关”这样的话,却还是忍不住不顾己身安危潜入了烛龙殿。

总归还是担忧。

终于在天蛛殿寻到了那人身影。潜伏在房梁上,看着那人被锁,面上不显但是他知道那人是强撑着与天蛛周旋,如此疲惫。他心中突然泛起的疼惜一如当初。

呵,明明自己是如此恨他。

他未敢轻举妄动,看着那人被毒虫咬噬,看着他中毒甚深几近昏迷,他以为自己会觉得畅快,但事实上却如此揪心。

又是月圆夜,明日便是那些武林中人商议好的一起围攻烛龙殿的日子,自己也许能趁此窥得良机救下那人。

月光清冷,却照不进这天蛛殿。他小心避过守卫,潜到那人身边。那人被锁链锁着,靠着墙边稳坐不动,但他知道他已经陷入昏迷。小心从怀中取出悲酥清风的解药,低头看着那人。

明明未有月光,他却觉得这里明明清辉似水照在清冷的雪上,如此耀眼。一如雪后的纯阳。

正在思考怎么将解药喂那人服下,却听得那人一声“云流师兄”,他顿是一惊。再仔细看去,那人仍在沉睡,原是昏迷中的呓语。

他一哂,摇摇头正准备喂那人,这时那人又再次呓语“忘生想你……师兄,忘生没有那样做,当年的事你误会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他愣住了,望着那人,仔细确认直到他不得不承认那人确实是在沉睡中。

当年的事……他眉眼一沉。

何须再提。他已经走到了这田地,纵是知晓当年之事全是误会,也是万万不能回头了。

他叹了口气,一如几十年前那般,轻轻吻在那人额上:“忘生……”

也许只有在今夜,我才能表现出一丝眷顾。待明日太阳升起,我与你,依旧陌路,不死不休。

 

烛龙殿事情解决后,他又回了昆仑。回想起当时情景,他只能叹气。

李忘生,回去,哪有这么简单?

纯阳于我,早已物是人非。更何况那一剑之仇横在中间,尽管风儿让我放下仇恨,但又哪里那么容易放下?

所以再一次踏上华山这条道,也是他意料之中。

藤原广嗣的话他半信半疑,祁进的字他未曾看过,张钧萧孟也说其中定有蹊跷。但不论怎样,祁进确与他血海深仇,况自宫中后他也听闻祁进只是受了面壁思过的处罚,他心中确然悲愤。

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只知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绿水原无忧,因风皱面。

一别经年,华山未老,少年却已双鬓霜白。

立在天街之上,一切与几十年前并无不同,但也确确实实不同了。

那处石碑上的剑痕犹在,正是当初教师弟习剑时不小心留下的,如今霜雪之中依然明灭可辨。

那处锁链上的铜锁犹在,正是当初为师父祈福时他与师弟亲手打造了挂上的,如今已经铜绿斑驳。

那处牌坊下的故人犹在,正是他多少年来恨在心中也惦在心中的人,如今寒风之中手持拂尘,望着他的眼神仍旧温润。

烛龙殿一别至今,已是月余,那个人……身体可还无恙?

他闭上了眼,高声道:“当年但凡有新弟子入门,我都会带他们来这里……

“我曾经答应他们,要将纯阳宫气剑双修的绝世剑术带到武林顶峰。

“如今想来,轻许诺言,都是少年轻狂。世事如棋,谁能料得下步。”

正因为料不到,如今我与你不过几尺之隔,却胜似天涯。

年少时山巅观雪,内外澄澈,明晰如镜;到后来天涯奔走,只见苍苔印雪,黑白混杂。

“而今重游故地,华山的雪已不是我记忆中的颜色了……”

他说完这句,眼睛直直望向那人,他的师弟——他唯一承认的师弟。只见那人猛然合目,脸上神色不辨,但是他知道,那人正在痛苦之中。从小就这样,每每遇见什么挫折与痛苦,以为闭上眼就能逃避一切。

他心中摇头,执剑而起,不再听那人的辩解,“今日就用我手中之剑来说话吧。”

多年后再次执剑相对,却不似当初切磋武艺之时,兄友弟恭点到为止。

纯阳突然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落在霜白的眉睫上,化作了雪水,有如泪滴。

他未曾用全力,他甚至已经忘记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隔着风雪,那人望向他,眼眸中的神色模糊难辨,却让他如此熟悉。

“回来吧,云流师兄……”

如此执着。

耳边的喧嚣顿时化作了无声。

他恍惚想起很久很久前,他下山历练之前那人送他到华山脚下:“云流师兄,要早点回来啊。”

当时他只是伸手弹了弹那人刚刚束起的莲冠,笑言:“忘生,好好照顾师父,为兄很快回来。”

似乎从那时起,他们两个便是如此,一个在外闯荡,一个守在纯阳;相隔千里,却有如咫尺。如今想来,只能叹息。

于是拂袖收剑,道:“我之事不容他人置喙,今日既了,且看明朝。”

至于你我之间、与纯阳之间还有没有明朝,唯有天定。

 

只是还未等得这个明朝,战乱已经爆发。彼时他身居昆仑,再加上本就对这大唐毫无好感,便约束弟子勿要参与进去,只在昆仑之上亲自执剑教导着弟子们。

当日天街上那句“将纯阳宫气剑双修的绝世剑术带到武林顶峰”并非虚言。这是他自小的愿望。如今与纯阳再无干系,但是这一身剑术,总要传承下去。而身为国教的纯阳大概逃不过此番厄运。

他以为他总可以独善其身。

不过自以为是。

当六年后他捧着从纯阳急送而来的信件时,怔在了当场。

那个人……去了。

“……前事种种皆如流水不可追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万望节哀。恳请大师兄回转纯阳主持大局,此乃掌门师兄之遗愿……博玉亲笔。”

他本来想也许自己该高兴。但是那个他骂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的人先他羽化而去,心中却莫名空空落落。

李忘生。

他将这个名字含在嘴里咀嚼再三,最终化为一声长叹:“罢了。”

 

如今,他的徒孙引着他再次踏上这条通往华山之巅的路,他恍惚间竟觉得回到了六十多年前。

“师祖,您慢点走。”徒孙笑了笑,他也笑了笑。看着跟在身边的徒孙,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晓元,这么多年,你们恨过我吗?”

徒孙笑的很纯澈,哪怕历经坎坷,对人世依然善良真诚。一如他的师父、他的徒弟——风儿将他教的很好:“为什么要恨?师父说过,师祖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晓元一直以您为榜样。”

他笑着摇头,不再言语。

这么多年了,终是看淡了世事。回想起他那个师弟,多年的愤懑淡去,竟隐隐从回忆里记起,不论是在宫中、烛龙殿还是那年天街执剑相向,他看他的眼神里,总是藏着一份期待,一如五十多年前雪夜里执手相牵那般,不易发觉的怯弱。

到底是,人老了,便不再计较什么了。当年的事,不对总在自己,那个人,已经做的够好了。把自己的责任一并担起,没有人,活得容易。

已经能看到华山的山门了。有人候在门前,白衣随风而飘,有雪纷飞,恍惚间他以为是看到了那个人,终于忍不住上前几步。

“大师兄!”来人亦忍不住上前迎接,“你终于回来了,掌门师兄等你已经……太久了。”

原来……不是他。

他笑着拍了拍三师弟的肩膀,多年来压在心底深处的话,他终于说了出来,“抱歉。”

什么我之功过谁人评说,他这一生,他终明了他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带我看看他吧。”

 

坐忘峰,那个人还是选择了这里。

三师弟体贴的让弟子们离开,只留他一人在这里。

看着雪松下的墓碑,想到当初那个孩童那句“云流师兄,我怕”,他忍不住笑了,带着些许苦涩。

纯阳宫。他一生的家,唯一的家,也是——永远都回不去的家。

他一生的爱恨情仇通通埋葬在这里。

再也,回不去了。

他抚摸着墓碑,笑意不减。

风雪漫天一如往昔。

风景旧曾谙。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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