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镜澈

【中秋贺文】

今年又迟到了咳咳……本来中秋那天就能完成的结果发了高烧so……【不是我的错是时辰的错！

顺便这一篇是花羊《比目》的番外，不过不影响阅读哒。因为去年差不多这时候写完比目，也留了裴洛中秋番外的伏笔，一直承诺补上番外的结果去年写了《清月无尘》所以……就今年补了我又一个债清了！

大家食用愉快OWO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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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其实裴元第一次见洛风的时候，并不是在宫中神武遗迹。

那一次，他奉师命去藏剑拜访，下船的时候，藏剑下起了绵绵细雨。

江南杏花化春雨，裴元撑起一把绘着海棠双燕的油纸伞，路过门口郁郁葱葱的银杏树，在呈递拜帖的时候偶然回首，便见一抹雪色路过身边。

虽说有些不太恰当，但向来文思优长的裴元霎时间脑海里便只有 “惊鸿一瞥”一词，就像飞花轻絮飘落在心湖里，泛起点点涟漪。

仿佛是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那人回过头来，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回以和善温润的微笑，点点头便离开了。

裴元也只是愣了愣，随即笑着摇摇头，走进了山庄。

那之后，虽然偶尔会想到那年所见的那个路人，却怎么都记不起他的模样。唯一有些微模糊印象的，便是那个微笑，和路过身边时蕴在鼻端的清凉雪气。

所以直到他们第二次相遇，裴元才知晓那个人的姓名。

洛风。

人如其名。

而洛风呢，长年奔波劳心劳力，其实根本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去过藏剑，更不记得他向谁笑过。以至于很多年后的某个月朗风清的夜晚，两人卧在床上消磨时间的时候，裴元一时兴起问洛风是否还记得那年初见，洛风意料之中一脸茫然。裴元气恼之下，压着洛风又做了一回。

而他们的第二次相遇，便是在宫中神武遗迹。

洛风几乎一剑毙命，而彼时二人除开那一面其实素不相识。他们的缘起那么惨烈，哪怕现在他们都看开了，也尽量不提及那日种种。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裴元还是出手救了洛风，“既然已死，便也不违我‘活人不医’的誓言。谢前辈若是放心，便将洛道长交给晚辈吧。”

为什么要救他？在裴元还未爱上洛风之前，他自己也思考过这个问题。那时候他刚刚将洛风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虽然仍未脱离生命危险，但比起最初已经能见到些微生命迹象。

那个晚上，他守在床前看护，因为有些疲惫便只随手翻着一本诗经，恰恰翻到一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鬼使神差的抬头，便对上了洛风的眼睛。

如同初见那般，裴元似乎看见了眼前海棠漫过，夹着寥寥雪气。又仿佛那一瞬间，裴元听见了纯阳高寒的仰天池里那一朵冰莲花在耳旁绽放。他不由屏住了呼吸。

刚刚苏醒的洛风并不能开口说话，只是带了些许困惑看着裴元，慢慢地又合目睡去。

裴元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放下书，把了脉后拈起银针为洛风行了一套针法，这才熄灯直接合衣躺在了洛风身边。陷入梦乡之前，裴元恍惚觉得，这一切的缘由也许只是因为心有不舍。梦中的他不自觉的握住了洛风冰冷的手，渡给他丝丝温暖。

洛风再一次醒来，已是两日后了。他的伤势却是时好时坏，为此裴元面上虽然不显，内心却是有几分焦灼。洛风躺在床上，面容惨白瘦削，就连一双清亮的眼眸如今也有些黯淡。仿佛能够理解裴元的心思一般，洛风缓缓伸手，按了按裴元搭在床上的手以示安慰。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无力发声，便只有在裴元疑惑的眼光中抿了起来，随即给了他一个微笑，尽管虚弱，却一如最初那般和善温润，满含感激。

那一瞬，见惯了生死的裴元不由眼眶一涩，说不出更多的话来。许久许久，才道了一句：“洛道长放心，裴元定会尽全力护你平安。”

后来洛风几度病危，最严重的那次便是裴元的恩师医圣孙思邈都摇了头。但是裴元仍然咬牙坚持。因为那句承诺，他甚至不顾己身动用了苗蛊——以命换命。

若不是他的徒弟宋洵得到消息及时赶回万花为他送来了文曲之聿，怕是不仅是如今这番精血耗尽一夜青丝化白雪的结局了。

见证了一切的宋洵曾有一度一直想问他的师父为何会做如此选择。明明早已不求无争置身事外，为编纂医书立下“活人不医”的誓言，却为了素不相识的人就这样轻易的都违背了……到底是为什么？

一切的疑问埋藏在心底，直到多年后他自己亲身经历才懂得其中滋味——情至深处无怨尤。

其实那时的裴元，尚不曾情深至此。只是对他而言，能够看到身边的这位道长能再一次对他微笑，怎样都是值得的。

等到洛风彻底醒来，便看到眼前裴元的如雪长发。他不由怔愣片刻，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眼眶里便盛满泪光——这位众人眼中端肃持敬、坚韧刚毅的静虚首徒，为护佑一脉弟子历经坎坷无数，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曾软弱分毫，却在此刻不可抑制地哽咽起来。

裴元叹了一口气，将手中刚刚煎好的药放在案桌上，坐回床边看着洛风，往日淡漠的眸子里如今满是温柔，就如同那年的杏花春雨，润润地将洛风包围：“你不必愧疚。洛道长，这是裴元自己的执念。”说着便抬手拭去洛风的泪水。

“裴先生救命之恩，洛风必以性命相报。”洛风终于开口，语音沙哑，一字一顿。还未痊愈的他说得艰难，却无比郑重。这是他这一生对裴元说的第一句话、第一个承诺，对洛风而言，也是一生的承诺。

那时的他们也并不知道，也许这就是天注定的缘分，哪怕他们无数次擦肩而过，也终有一天能够换得对面一句“幸会”。所以对裴元和洛风而言，相爱似乎是很水到渠成的事，没有任何的抵触，就这样平淡而欣喜的接受了对方进入自己的世界。从初见时不经意的海棠花开双燕偕飞，到如今执手相看走过岁月无数，他们心存感激。

 

如今已是天宝十年，江湖事纷纷扰扰不曾停歇，然而对裴元而言，比起前些年已经算是普普通通的一年。日子平淡如水，一直等入了八月，裴元才恍惚记起似乎很久不曾见到洛风了，而此前寄去纯阳的信件也一直没有回音。

裴元有些无奈。自从洛风伤愈离开万花去处理纯阳与刀宗的未竟事宜，他们便很难再联系上了，一年到头能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更让他担忧的是，洛风虽然伤愈，但是身体却大不如前。虽不至于三天两头的生病，但也是再也受不得累了。

想到这里，裴元捏了捏眉头，放下手中的书卷，随手找了一方药笺便写起了信——总要赌一赌。

信一去原本依然毫无回音，就在裴元已经认命的时候，竟然收到了洛风的回信。

洛风的字端正平稳，比不得他的恣意洒脱，就连内容也是稀松平常，先是为许久没有回信表示歉意，然后仿佛是为了让裴元放心似的，老老实实将最近的经历一一说来——看着看着裴元就笑了。直到看到了最后那句“正值中秋佳节，风闻长安之繁华更胜于前。若君时有余暇，可愿一会”，裴元不由挑眉。

他几乎能想象的到他的道长写下这句话的情景：酡红染上俊颜，却还是忍着羞涩写下了邀约。这让他……有些情难自已。

于是果断的回信应约，又恰逢多日未见的自家徒弟回谷，便将中秋晚宴并落星湖事宜尽数交割，挥挥衣袖便离开了万花前往长安。

 

中秋节那日，长安城按例取消了宵禁，还未入夜，西市便已人来人往，歌舞升平。

洛风孤身一人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的热闹的景象，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心下一动，便忍不住在一边的花灯摊边驻足围观旁人猜灯谜。

“这位道长观看良久，要不要也来试一试？”摊主是个老爷爷，此刻笑呵呵地递过来一盏做工精致的莲花灯，“猜出来小老儿这盏灯就送你了。”

洛风有些失措，拱手道：“多谢老人家好意，贫道……贫道不擅猜谜。”

“试试嘛，”老爷爷笑着摸了摸胡须，“道长生的好看，也为小老儿这个摊子带来了不少生意呀。”

洛风顿时红了脸，只得接过花灯，翻出藏在底座里的字条。

“水中仙葩婉清扬，枝结连理岁月长……”洛风念了一遍，有些摸不着头绪，便迷惘地抬头望着老爷爷，“有提示吗？”

老爷爷笑着摇摇头：“已经算是最简单的灯谜，道长不妨多想想。”

洛风有些气馁，正想放弃之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并根同踰萱草黯，双鸾共鸣秋月凉。老人家，谜底是‘并蒂莲’，是也不是？”

“裴……裴先生？”洛风惊讶回头，来人正是裴元。裴元笑着望着他，在月色和灯光的映衬下，笑容柔和。目光触及他的满头华发，洛风眸子微微一黯。

“公子好文采，”老爷爷赞赏着点点头，“正是并蒂莲，这盏灯就送给你们了。”裴元笑着道谢，提着莲花灯拉过还在呆愣的洛风继续往前走。

“洛道长来得有些迟了，错过了河边的祭月。”裴元转头望向洛风，笑意浅柔。

“抱歉，”洛风回过神来，不由有些局促，“临下山前出了点事就迟了些……”

“也不算太迟，”裴元接道，将花灯举在洛风面前，欣赏了片刻，“烟火还未开始，也算是赶得巧了。裴某已在临河客栈置了酒席，洛道长可愿陪裴某佳节一醉？”

“洛风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