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镜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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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短篇】唯不忘相思

【中秋贺文】

 

唯不忘相思

 

七年战乱之后,纯阳迎来了第一场初雪,落在了中秋前夕。

纯阳的初雪总是来得很早,但在中秋时分便落下却也算是百年难得一见。

战乱之时,纯阳身为国教难免牵扯其中,叛军一度攻上太极广场,逼得纯阳众弟子退守莲花诸峰。战后,纯阳几成废墟。

此时纯阳弟子们也顾不得去庆祝什么中秋节,只盼着能在冬日真正来临前修复好他们的庇护之所——他们的家。

裴元由他的徒弟阿布牵引着上华山的时候,已是垂暮时分。

细细碎碎的雪花将将从苍茫天际纷纷而下,远处苍松点缀的连绵不绝的山峰也被笼罩在一片濛濛雪气之中。飞雪之中偶有白鹤往来,鹤唳不息。

然而这一切裴元都看不清,只能由阿布一句一句的为他细细描述。

“我竟然已经记不清纯阳原本是什么模样了。”裴元叹到,唇角却是微微翘起。年近耳顺的他在多年战乱之中染了一身伤病,如今目力衰退、双鬓斑白,额上的皱纹也已显露出几分老态。

“纯阳确实变化很大呢,”阿布笑道,“其实徒儿我也有些认不太出了。”

裴元摇头。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健忘,阿布如此说也不过是在安慰他。

黑色的靴子踩在地上薄薄一层白雪之上,留下清晰的脚印。裴元抬起头越过伞檐往天空望去,尽管已经辨识不清,但他还是认真地去看去记。

这是那人生活过的地方,是那人最为眷恋的故园,他……如约而来了。

 

已经很多很多年了,他确有些记不太清了:他们是如何相遇,又是如何相恋至今的?

风霜摧眉,年华似浩荡东流之水,将他们分隔在两岸,彼此相思相望却不得相守,时间久了,他也会想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白衣道子也曾靠坐在他的身旁共看天边明月。

那是万花最美好的夜晚,万籁俱寂,风中花香如同黄醅酒一般醉人。他握着那人的手,细细摩挲着,心中千千情丝化作无声的叹息,落在彼此的心上。

彼时那人融化了一身凌厉的剑意,眉目在月光之下更显温柔恬淡,望着他的眼眸里仿佛完完全全只剩下他一人,心也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人。

至此,天地之间唯我二人,同赴地老天荒。

美得如同一场梦。

苍茫月色之下,向来矜持的道子偏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没有更多的话语,一个吻已将所有的爱恋痴迷道尽。

还有什么值不值得一说呢?如果能将时光永远留驻此刻,即便是日后几十年日夜煎熬不得解脱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还在。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裴元此刻已经站在了纯阳宫门之下。

新成的宫门一如往昔,门柱上桐油的味道残存,檐下悬挂簇新的“纯阳宫”匾额,预示着新生。

门下立着一名道子,此刻见着他们便撑起伞迎了过来,声音清澈又仿佛带着几分熟悉之感:“裴叔叔,阿布,你们来啦!”

“嗯?”裴元想了想,面上虽不显,陪伴他多年的徒弟却懂了他的踌躇。

于是阿布扶着裴元的胳膊,向谢晓元歉意一笑:“师父,这是洛叔叔的小徒弟晓元呀!”

“哦哦晓元啊,”裴元恍然,脸上浮起柔和的笑容,对谢晓元道,“都这么大了,叔叔已经认不出来了。唉,老啦。”

阿布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曾经活泼调皮的孩童如今也长成了芝兰玉树般的青年,所谓乌鸦反哺,此时的阿布对渐显老态的师父自是体贴包容——如他的师父曾经对他那般。

而谢晓元却永远等不到这一天了。

年轻的道子一如其师,赤诚坦荡、心定意坚。他走上前来接替阿布扶着裴元。虽然看出了裴元眼睛的问题,但他体贴地没有多问,只笑道:“前些日子接到阿布托信使递来的信我便一直盼着这天了,这些年来晓元也没能抽出空去北边看看您,自知失礼,还望裴叔叔莫要怪罪。”

裴元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这些年来你们也过得不容易。唔,如今在纯阳的静虚……故人还有谁?”

谢晓元扶着裴元进了纯阳宫门,走过三清殿,往太极广场而去。那里弟子往来忙碌,见到客人也只是略微停顿施礼便继续他们的修缮工作。

“张师叔和萧师叔一直在昆仑未曾归来,现下静虚各项事宜由楼师叔主持,不过前两日他下山办事去了,明天也不一定能赶回来。师兄师姐们倒是递了话回来,说会尽量赶在明天回到宫里团圆。对了,您此次来是……”

裴元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谢晓元的头:“我与你师父曾有中秋之约,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裴元诸事已了,总要来践行诺言。”

听此,谢晓元眼眶顿时就红了,再也说不出什么,心中早已是酸涩不堪。

阿布站在谢晓元旁边,只默默拍了拍谢晓元的肩膀以示安慰。

 

夜里,风雪愈烈。裴元静坐在灯前,也只能静静地坐着。

他的眼睛不好,只能模模糊糊分辨出眼前那一团微弱的烛火之光,却在这个雪夜里倍显温暖。

屋子是洛风从前所居,虽然位于玉清宫,却难得在战乱之中幸存下来。战后静虚弟子们也在第一时间将故居修缮完毕,让裴元心生安慰。这里毕竟有着他们美好的回忆,即便那人已经不在了,他也想好好记得。

阿布帮裴元铺好床后,笑道:“师父,您早些休息吧。我还住在隔壁晓元房里,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裴元颔首,在听到“吱呀”关门之声后,便放任自己在回忆的漩涡中沉沦。

中秋之约,那时的他们约好了年年岁岁中秋团圆,以慰彼此相思之情,却不知当年冬天便是约定终结之时。

空有精绝医术回春妙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之人在怀中渐渐停止呼吸——他终究是无能为力。

他站起身摸索着走到床边,先是坐了片刻,随即缓缓躺下。

被褥被谢晓元白日里用香熏过,此刻残存着微微檀香,像极了那人身上的味道。裴元将脸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似已睡去。

桌上烛火之泪蜿蜒流下,直到深夜才渐渐熄灭。

 

第二日清晨雪便停了。

静虚在外游历的弟子们也多在早上赶了回来,见到在庭院中正在喂鹤的墨衣人,心生犹疑,踟蹰不前。

日光破出层云,秋晖温暖柔和,落在那人的身上,仿佛在微微发光。只见那人合眸浅笑,将手中的鱼虾轻轻一抛,白鹤便拍着翅膀伸着长颈一口衔住吞下,随后兴奋地叫上两声,将头伸到那人掌下蹭蹭以示感谢。

这一幕如此熟悉,却已是十多年未曾再见。其中身为洛风直系弟子的聂冲和秦鹤俱是红了双眼。

眼前景象与多年前重叠,仿佛那里站着的不是墨衣人,而是他们一直以来敬爱思念的师父。也许就在下一瞬间,他们的师父就会转身抬头,笑着与他们打招呼:“早课结束了?快来用膳吧。”

但这也不过是他们的奢愿。

洛风的大徒弟聂冲走了几步上前,恭敬道:“这位前辈,您是……”

而此刻裴元也听到了声响,分辨不出声音——毕竟时间过得太久了,只得疑惑转身,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这时他们才认出来,聂冲怔住了,秦鹤却是反应了过来,踉跄了几步走上前来,激动的唤道:“裴叔!”

裴元有些茫然:“你们是……”

聂冲恍然察觉面前人似是看不见他们,有些惊愕,面上也浮现担忧之色,想要问询最后还是选择不多问,只道:“裴叔,晚辈聂冲,这是我的师妹秦鹤,您……还记得吗?”

“是你们呀,”裴元歉意一笑,“抱歉,年纪大了有些健忘,眼神也不大好了。你们这些年还好吗?”

“都好都好,裴叔您呢?”秦鹤从裴元手里接过小桶递给聂冲,又扶着裴元往房内走去。

“我嘛,”裴元无奈一笑,摊手,“你们也看到了,‘身与心俱病,容将力共衰’。唉,年轻真好,我就怕等我去见了你们师父,他也要嫌弃我老了。”

“裴叔一点都不老。”秦鹤嘴甜道,心却如吃了黄连那般苦涩。

裴元但笑不语。

 

待过了午歇息了片刻,裴元便打算出发了。

谢晓元去马厩牵马,裴元便由阿布和聂冲等人一起陪着候在路边。

许是有些累了,裴元只沉默地站着,一时间只听得风声鹤唳和积雪扑簌滑落的声响。

聂冲和秦鹤本打算与他们一起去的,但在谢晓元的劝说下止住了念头。远远看见谢晓元骑马而来的身影,秦鹤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对裴元道:“裴叔,请您等一下!”说完便转身往洛风房中奔去,不多久便捧着一件鹤氅出来。

秦鹤摊开鹤氅,垫脚将它搭在裴元肩上:“山上天寒地冻,您要保重身体,不然师父会心疼的。”

裴元怔了怔,下意识地摸索鹤氅的衣襟。

是洛风惯穿的那件,也是他赠与他的那件。当初洛风下葬的时候,他生前随身之物也多随之一起葬在冰雪之下,但这件鹤氅却不知为何遗漏了下来。

如今以这样的方式物归原主,裴元颤抖着嗓音想要说什么,却又通通咽了回去,将悲痛哽在喉间,只悄悄握紧了拳头。

这样的日子,应该欣悦……应该欣悦才是。

最后他也只是表示了谢意,由阿布谢晓元一起帮忙搀扶上马,往北而去。

 

纯阳之北有二峰,一曰论剑,一曰坐忘。

裴元他们将要去的便是坐忘峰,洛风埋骨之地。

当初洛风羽化之后,便由他的师叔李忘生做主带回纯阳安葬。

出于私心,他很想带洛风回万花,从此再也不分开。但是当时的他既没有立场也没有名分,只能用力抱了抱洛风,轻轻吻他合上的眉目,最后狠下心来将他交还给了纯阳众人。

洛风下葬之日他也来了。

冬季的纯阳,寒冷更甚于现在。

风雪之中他看着他的道长被埋在层层冰雪之下的泥土里,他恍惚在想他的道长会不会冷?会不会寂寞?会不会……想他?

然而从那以后,他的道长再也没有回来,也从未入得梦来。即便如此,他也未曾遗忘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很奇怪却也不意外。他忘记了很多事,记忆也渐渐模糊,却依然能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道长每一个神态:蹙眉、微笑、严肃或是动情,哪怕是最后那日在他怀中,合起的眼角滑落的那滴泪珠——他终是将他心爱之人从始至终完完整整的存在心中,直到此生尽头。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待到坐忘峰之时,明月已渐渐升起。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清辉落在白雪之上,柔和而美好。

即便是战乱,坐忘峰也是最后一片净土。这里模样同十多年前一般无二,仿佛时光在这里凝滞了一般。

由谢晓元带路前行,阿布拉着马辔头在后面跟上,这一路也终是将裴元护送到了终点。

“师父,前面便是了。”阿布抬头对裴元道。

“嗯。”裴元颔首,随即翻身下马,吓得阿布一个健步上前去扶他的师父。

裴元站稳后便拍了拍阿布的手,笑道:“虽然为师看不见,但这点技能还是有的,你也莫要太过紧张。”

“师父……”阿布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担心师父是他的本能,他知道师父即便年岁渐高痼疾缠身,但仍然是记忆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存在,是他坚实的依靠,只是他依然会下意识的用自己的所有去维护他的师父,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

这一刻,阿布似是懂得了洛叔叔曾经的选择,但他没有说出口,只将满腔孺慕之情压在心底,转开了话题,“徒儿现在带您去洛叔叔身边,回头您若是想回去了便喊徒儿一声。”

“可以。”

阿布还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止住了,只扶着裴元往洛风墓前而去。

在阿布和裴元谈话之时,谢晓元已经将墓碑擦拭完毕并将祭奠之物摆好,跪地磕了三个头后便对着墓碑低声道:“师父,徒儿带裴叔叔来看您了,您若是在天有灵就陪他一会儿吧。”

说完便起身,将位置让给了裴元,又与阿布对视一眼,默契的往来路走去,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

裴元负手立在墓前,并不言语。

曾经思考了很久很久,再一次见到洛风时他要说些什么,到此时却只有沉默。

他们相识的太久,也别离的太久了。人之一生如此短暂,他们竟都一一蹉跎,如此憾事如今细细想来只觉恍惚又悲哀。

明月清辉,孤光独照,表里俱澄澈,肝胆皆冰雪。

裴元慢慢跪坐在墓碑之前,伸出手去抚摸墓碑。冻得通红的指尖慢慢滑过金粉填饰的“洛风”二字,脸上微微浮现笑意。

“这是我第一次抚摸这样的你呢,”裴元低低笑出了声,“好久不见了,吾爱。”

墓旁雪松之上正有鹊鸟相戏,扑扇着翅膀飞起,打落了枝头上的雪块,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月光之下,裴元缓缓倾身过去,以温暖的唇慢慢贴在冰冷的墓碑之上——时隔多年,他再一次这样吻他的道长。

霎时间,晚风忽起,吹落周边树木上的雪花,纷纷扬扬铺了漫天,落在他们的身上,一夜白头。

裴元仿佛能够看见他的道长正站在他的面前,又俯下身来看他,脸上带着熟悉的温暖笑意,一如那年月下,满怀爱意地回吻他的额头。

“裴元,好久不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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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了很久中秋贺文写什么,直到偶然看到白居易那首诗,再次被最后一句打动: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这篇其实不是一则童话,想来如果故事真的按正常剧情走向走下去的话,裴先生最后那段岁月大概也会诠释上面那句诗

很用心的写了这篇,有很多很多自己想说的话都在文字里——很悲伤,也很温暖

爱他们,爱他们对爱情的坚守,爱他们对彼此永恒的信任,也爱他们历经磨难之后依然无惧无悔,初心不负

中秋或许不是谁都能圆圆满满,正是有这样的缺憾才会倍加珍惜相守的时光,这时候只能祝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其实本来有个现代的后续的,但是隔壁二纸的肉好好吃啊大家快去吃所以我就不用写啦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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