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镜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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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短篇】局



当裴元从张钧手中接过那柄断剑时,他终于深刻地明白了。他的道长,再也回不来了。
本来是想留了张钧在万花用午膳,但是这位一直跟在他的道长身后的师弟只是笑了笑,面容无奈中带着几分惆郁:“多谢裴先生好意,只是贫道的师父师妹还在等着,贫道交待完大师兄的事就该回去了。此后……大约也难再相见。多谢裴先生这些年对师兄及吾等关照,还望先生保重。”
裴元闭了闭眼,轻抚手中断剑,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得摇了摇头,道:“此去经年,也望你们珍重。”
送走了张钧,裴元回到房中,将断剑放在案桌上,随即取了案上药杵细细地捣着药。
“裴元,可不可以多加点甘草,这药太苦了。”面容清隽的道长捧着药碗,一脸苦相地望着他。
“哦?嫌苦?”他眼皮不抬的捣药,随口应道。
许久没有回应,裴元抬头一望,一片空茫。他蓦得笑了。
这浮华天地,哪里还会有他的存在?他竟然魔怔了。
桌上断剑泛着日光,豁口处还有血迹残留。裴元忍不住伸手抚过去。只是剑虽断,仍然锋利无比,只一下,手便划开了一个口子。
“嘶。”十指连心,裴元忍不住低声轻呼,随即便望着指尖上滚起的血珠出了神。
“裴元,都说你活人不医,死人你能医活吗?”他的道长坐在面前,以手支颐望着他。
他放下手中医书回望他,无奈道:“洛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立下这誓言……”
“知道知道,开个玩笑啦。”道长摆摆手。
“不过说真的裴元,”道长一脸严肃地望着他,“我一直相信你,相信你终有一天能得医术之大成,也许那时候真能医死人肉白骨也未可知。”
他愣了愣,随即哂笑:“我倒是想,这世间多少疾苦,裴元也愿终身致力于悬壶济世。只是生死之事,天意难测,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洛风摇头,随即伸出手来,道:“不信?我们赌啊!”
他笑出了声,摇头不止:“这有什么好赌的?”
“赌你终能成前人之所不能,赌你悬壶济世无有不救,赌你妙手回春与鬼争命。裴元,你敢是不敢?”道长将手伸向他。
望着他的道长一脸郑重,他忽然就了然了。
他轻声一笑,也伸出手,击掌三下赌局已成。
那日之后他未敢或忘,研习执教更加慎严。
这是道长为他设下的局。他深知,却也甘之如饴。活人不医这承诺说的久了,他竟差一点就轻看了最初为医的誓言。
我为医者,需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渡含灵之苦。
裴元看着指上血珠慢慢凝固,这短暂而漫长的时间,裴元俨然觉得自己仿佛从洛道到宫中,从春花烂漫到冬雪纷扬,从谈笑对坐到生死相隔……他慢慢阖上了眼。
手下这把短剑是他的道长随身之物。
曾经他们相遇,在毒人横行的洛道。他的道长便是用这把剑救了他。只可惜刚过易折,一把好剑就这样变成了断剑。
他的道长惋惜地将剑收了回去,道:“此剑随贫道日久,自是有了感情。不过执剑者为盛世清平,既救了先生,倒也是完成了他的使命。在下纯阳洛风,幸会!”
“万花裴元,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断剑上那抹血迹是道长的,如今也有他的。他忽然就想到那日后来他帮道长包扎伤口时道长的脸色。
他那么怕疼,那日宫中一剑他……
裴元的手颤抖不止。
宫中雷霆一剑,他阻拦不及。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道长在他师父怀中说着“徒儿一生只为师父而生”,看着他合上眼,看着谢云流剑指祁进“这账我且记下,总有清算的一日”,而他却手脚冰凉,就这样无法动弹。待反应过来,纵身便扑了过去,颤抖着抱过他的道长,看他胸前鲜血不止。
他在身上到处翻针和药,原本放于随手之处的东西此刻仿佛就是在和他作对。从来都是冷静对待疾病困苦的他终于快要精神崩溃了。
能使的针法能用的药物通通都用了,可为何、为何他的道长还是不睁开眼睛?
手中沾满了鲜血,都是他的道长的。
“裴元……”他慌乱中似乎能听到这样的呼唤。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不眨的望着他的道长,拼命的不想错过哪怕一丝的生命迹象。
只是,终成空梦。
待他再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落星湖他常在的案桌后,手里正拿着桌上的匕首把玩。回头,只见阿布一脸紧张地望着他。
“阿布,功课都做完了?”他奇怪问。
“呼,”阿布突然长舒一口气,眼睛里冒出泪花,“师父你没事了?!”
没事?他什么时候有事过?
裴元笑了笑,摸摸阿布的脑袋,道:“为师无事,你去看着炉子吧,别把药煎坏了。”
阿布一步一回头地望着他,似乎真怕他想不开一样。
他是没事。有事的那人,他在等他回来。
日子就这样似流水一般,涓涓东流不复归来,一直到道长的师弟送来那把断剑,最初的结缘。
此生风流无数全掩了黄土,如今这山河万里广阔无涯,今生却终似蜉蝣。
那年少轻狂时的赌局还没有结局,裴元抚着断剑,笑意浅淡。
他想,他哪怕倾尽此生,也绝不会让他的道长输。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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